永遠的十七歲
2013/8/11
我沒有十七歲，所以這不是在說我的故事。
(在我十七歲的時候，那是個沒有女生的學校。不記得有什麼好玩的事，只是一味地讀書吧？雖然一直以來都全班第一名，或全校第一名(有公布的話)，但那只是因為生命太單純，生活太單調，沒有課外書，更沒有學才藝、上補習班這種事(後來才明白不需羨慕人家上補習班、有名師)。如果我的生命倒一兩滴顏料進去，我的世界大概就混亂失控，不知會變成什麼樣了吧？這是因貧乏而得福，但這算什麼福呢？)
(人大多時候，並不是多有自覺的生物，更不是在走清楚明白、自己想要的道路。所以對偶然、意外的有限成就，並不需沾沾自喜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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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十七歲，是一個以賣春為生的東京少女。
故事發生在日本漫畫《家栽之人》第12集的第二話《百合》。
她十五歲就離家出走。雖總是被男人輕辱，或佔便宜、毆打，但也不為錢低頭，自認靠自己賺錢，還是應有尊嚴的。
最喜歡又大又香的百合。(百合象徵「純潔」，是這則故事的花卉。此書每一則故事都有一種關聯的花卉。)
自言有個夢：『我希望能租個大房間，找個腦筋好、有點害羞、有力氣、又能幹的人在一起……我可以當她的女人、媽媽……再生二個可愛的孩子……二個人一起工作養家……我會用心經營出一個溫暖的家！不過因為不是一家人，所以隨時要離開都不勉強！這樣的話，我想一定會幸福的！』
在旅館遭受一名熟客暴力相待之後，她在河岸遇見一名九歲的男孩，就把他帶回家一起生活。這是個逃離育幼院、衣服破爛腳上帶傷的孩子。
她發現這孩子不會用筷子，夾不好圓形或圓柱的東西。她也不太會。在遇到曾見一面的桑田法官(本漫畫主角)時，就跟他請教。
那晚，客人送她回家時，想強行進入她的公寓。她拒絕，被脅迫到外頭談。在二人拉扯時，她不小心用刀子刺傷了對方。因而被捕進了少年法庭。
在看守所裡，她不吃飯。她會上餐廳，但只是玩玩筷子卻不吃飯。
我忽然覺得這張玩筷子的圖片她的神情十分令人感動。(如圖)
不管淪落到什麼樣的境地，她的心意都純淨無染保持著十七歲的美麗心情……會一直這樣下去的吧？
說脫離現實也好，說人生的妄想也好，難道弱者就沒有實現幸福的空間嗎？
我相信，有許多人，不管活到幾歲，人生不論經過幾重挫折，還是一直懷抱著十七歲的夢想的——只是一個謙卑的幸福之夢。
這是高貴的永恒堅持，只要一口氣還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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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.s.
因為她的夢有一兩個地方奇怪，不同常情，故我解讀如下：
1. 『我希望租個大房間』：因她目前的套房不夠兩個人以上住的。她也不說「房子」，甚至只是「租」，這真的是minimum的「家」吧。
2. 『找個腦筋好、有點害羞、有力氣、又能幹的人在一起』：一個人生活是寂寞的，經營的起點，還是找個伴。這條件其實不苛，也只是生物本能會挑「有能力」的配偶而已。較特別的是「有點害羞」，這是什麼樣的期待呢？一般女生會堂堂正正提出「溫柔」甚至「體貼」這樣的條件的吧？「害羞」其實有點負向，共通的性質是「敏感」、「細膩」。我想，這是一種很低等級的「溫柔」屬性吧？在她內心像是期待只要不會「暴力相向」就好。這是很卑微的期望呢。
3. 『我可以當他的女人、媽媽』：這是比較奇怪的地方。你可以說她角色混淆，做女人怎麼又當媽媽？我倒認為，這是女生與生俱來的雙重屬性。在幼弱時，比較期待受到保護照顧，而漸堅強獨立時，會傾向照顧保護人。「女性」是柔弱惹人憐愛的，「母性」則是堅強而能愛人的。從抱洋娃娃開始，母性就有一定比重的。有時甚至會把男人像小孩照顧，尤其在她所經營的「家」的範圍，她的確比男人行。
4. 『再生二個可愛的孩子』：如果「人」才是我們心靈的依託，那生個小孩無疑是最佳方案。不論多美好的佳偶姻緣，「關係」都沒辦法跟親子關係比，因為那是絕對而不會消失的。（附註：但請勿誤會我們應該重親子而輕配偶，孩子的陪伴是階段的，他們會有自己的人生，配偶才是陪你走到人生終點的。)
5. 『二個人一起工作養家』：不管後來果然是「兩人養家」還是日本主流的「男人養家」，她透露出來的，是她對「家」當仁不讓、不讓鬚眉的責任與擔當呢。
6. 『我會用心經營出一個溫暖的家』：這裡透露了，古今中外，女人其實是一個「家」的真正經營者，心思滲透到每寸土地與每個成員。男人除非實際挑下來，不然都只是配角而已。（發言權與決策權沒想像那麼大）
7. 『不過因為不是一家人，所以隨時要離開都不勉強！』：看到這句其實很突然。這女孩的真正想法與藍圖是什麼？為什麼這個男人不算「家人」？我想，是因為她不要求正式的結婚締結「關係」，不算配偶。同居而不具關係，所以她心裡這男人不受約束的，想離開就可以離開，甚至是「隨時」。這樣的姿態其實是低調到不行。一個女孩子能獨立、堅強、承擔一切到這程度，上天能不憐惜而給予一個起碼的機會嗎？（她的男人唯一的責任，只有「一起養家」。她心態是公平的。也是給這男人基本尊嚴的規劃。）
一對男女之間的「關係」，是不是終身有效，是很多人關切之至的課題。我反覆思維無數次，都無法找到確切保證的方法。我承認了。但這年輕女孩，卻早就認命接受、決不抱持這種不實的期待。我相信，她這不具名份的「關係」，會存活得比絕大多數人久。因為她靠的是持續的用心經營，而不是一紙契約或諾言。
8. 『這樣的話，我想一定會幸福的』：以上，其實是很低、及格邊緣水準的幸福，而這女孩說「一定幸福」。也就是她的滿足點設定地遠比一般人低，沒有強人所難的地方，所以應不難達成，所以一定幸福。我是這麼相信的，人幸福與否，與她得到什麼關係不大，真正決定她感受的，是所得與期待之間的落差。不幸的女孩，會自動降低她的期望值。聰明的女生，則會自覺地把期望值壓低。也因此她們都比較容易得到幸福。
附帶一提，她收留的這男孩，曾在她不防時打了她兩次，臉與肚子，她都沒計較。這伏筆帶出最後她寫給審判她的法官(不是桑田)的謝函中，說到：『調查官告訴我，即使你們知道拿刀刺傷人的是那孩子，你們也不會送他到少年院去時，我真的好高興！』也就是人其實不是她傷的，她不是以暴易暴者，即使自衛的前提。
這樣的一個女孩子（雖是虛構的），即使出身卑微不名，人格比我所見所聞的多數女子都還完整呢！
(題外話：所以我不鼓勵女兒考北一女，也不怕她在風氣開放的高中戀愛得亂七八糟。會陪她的。)
